城中的小巷

2024-05-15

1. 城中的小巷

    
  
 有一段日子,为我写的几篇稿子,隔三差五地往海边的一座城市跑。幸好有朋友住在那座城市,好吃好住的热情招待我,让我免了两头跑的烦恼。
  
 有时放下笔,与朋友畅谈,提起那些久远的趣事,听到他爽朗的笑声,我就觉得非常开心,似乎有点乐不思家了,以至有时不得不赶夜里的末班车归去。
  
 那天中午,朋友约我一起到另一位朋友家吃饭,当我们走进那条小巷时,我眼前为之一亮。小巷虽小,却十分整洁,干净。更让我想不到的是,窄而长的小巷里,竟有三棵树。
  
 一棵如伞般撑开的榕树,浓浓密密的叶子苍翠碧绿,撒一片荫凉在巷头。一棵枇杷树,结满了桔黄的枇杷,令人惊喜莫名。
  
 最令我惊奇的是,还有一棵粗大的菠萝蜜树,枝桠往上伸展,其末梢指点着三楼的窗户,风来时,那摇曳的树枝宛如慈祥的老者伸手与楼上的主人打招呼。
  
   站在小巷中,面对这树,我习惯地拿出手机拍照,此时恰好一个汉子开着电动车过来,他将车停在菠萝蜜树下,看了看我,说:阿叔,你拍这树么?你别看它如此苍老,结的菠萝蜜可甜哩。
  
 我看到树杆上相隔较远的距离才又结几个菠萝蜜,禁不住说,挂果太少了。
  
 他说,这是干包的,我祖父年轻时种下的,60多年了,树龄老,结果是不多,但将菠萝蜜包放进嘴里,咬起来沙沙响,爽口,香甜,好味。他边说边往屋里走。
  
  我正转身往朋友家,忽听屋里有人问:你同谁说话?那汉子道,一位大叔,也象学生哥那样拍照,真好笑。
  
 听了他们的对话,我觉得他们更可笑。都什么年代了?大叔就不能跟上时代,玩玩自拍,发发微信,活出个精彩来?看来,城市中虽有很多与时俱进者,也不乏“只知有汉,无论魏晋”的市民。

城中的小巷

2. 小城老巷

宜城是一座小城,座落在铜官山北麓,太湖以西,滆湖以南,两侧与“三氿”相邻,从东至西呈串珠状的东氿、团氿、西氿把城市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。八十年代以前,小城只有一条南北向的人民路,东西向的解放路,其余的全是巷子和里弄,它们的形状,就像东氿西氿的波纹,一浪高一浪低地漫过整个城市,一条一条的巷子切割着城市,也影响着人的思想。
  
  
 巷子里的房子都是座北向南,以平房居多,条条巷子通大街,居住在里面的人家,走上五十米,一百米就有商店,买瓶酱油,打三两酒,六、七岁的小毛孩就可以,顺便买根棒棒糖。
  
 巷子狭窄,厚实墙体相对而立,中间只够一辆板车通过。面向巷子的门通常开着,门口踡伏着一条土狗,老婆婆坐在竹椅上,腿上抱着狸花猫,双眼瞄着巷口,陌生人若进去,她会沉默地注视着你,追着你的脚步,一直追到你走出小巷。
  
 巷弄里住着大多是老居民,几十年不动窝,有的甚至几代人没搬过地方。每个巷弄里几乎都有一个公共厕所,还少不了一口井。人们不是在这里遇上,就是在那里碰到,搬进巷子的新住户,不出个把月,在哪工作?家里几口人?大致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。
  
 早上醒来最先热闹的地方是厕所,张家大嫂去倒马桶,李家大姐去洗痰盂,王家奶奶去上厕所。接着是水井边闹忙起来,人来人往,男人挑水,女人洗菜,老人洗衣服,孩子洗脸,叽叽喳喳,张家长李家短,巷子内外的事,你传我,我传你,传遍角角落落。
  
 澡堂子是男人的世界,吃过晚饭,收拾了碗筷,男人们就去浴室,通常爷爷、爸爸会抱着孩子一起去,女儿五岁前也是跟着爸爸去洗澡,回家后兴奋地说:“妈妈,今天我看到张爷爷洗澡出来,把毛裤当衣服,两只手伸在裤管里,脑袋使劲地往小洞里钻,太好笑了。”
  
 晩上十点钟左右,最后一场电影散场,谈恋爱的男男女女涌到小吃店,吃一碗小馄饨,或者三两个甜汤圆,女孩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男孩的腰,男孩按着清脆的铃声,拐进一条条巷子里。
  
 巷子安静了,小城就睡了,几盏路灯守着夜,昏暗的灯光照得梧桐树枝叶的影子在路面上晃来荡去,只有小猫,踩在鱼鳞似的瓦片上,轻手轻脚,走门串户。
  
 曲里拐弯的巷子,组成迷宫,不熟悉的人,照着门牌号也找不到门。熟悉的人走在里面,东一转,西一拐就抄近路走了出来。骑自行车在小巷子穿行,难免磕碰,撞的人打个招呼,被撞的人埋怨几句,上班的继续上班,办事的仍去办事。假如撞伤了老太太,想讹人也难,三拐两绕就找到了熟人,撞人的那位低头认错,熟人说情,被撞的那人有心讹人,也抹不下脸面,一来二去反而成了朋友。
  
 小城人办事喜欢找熟人,他们心目中,熟人是通行证,熟人是金钥匙。从买汽车票这样的小事,到婚丧大事,到处都有熟人的影子。临产住院,隔壁丁医生在人民医院工作,请她找小吴医师接产。孩子毕业要找工作,二舅的连襟的三叔是某领导,请他帮忙。堂弟犯错被抓了,巷尾吴经理的外甥的老丈人是刑事庭庭长。熟人托熟人,朋友托朋友,在熟人面前,没有过不去的坎,没有跨不过的沟,无路也要走出曲里拐弯的路来。
  
 小城人觉得人情比什么都重要,口头禅就是:“不会做人一世苦”。小丁免费上门帮王大妈修好了电视机,王大妈拎了十个鸡蛋去还情,小丁不肯收,推让中王大妈失手篮子掉地上,破了两个,她又回家拿上两个蛋补足了,再次送来。阿强结婚了,他妈妈要在巷子里给每家每户送喜糖喜蛋,既是告知,也是同喜。何家夫妻拌嘴,许家婆媳吵架,左邻右舍听到了,会主动出来听一听,劝一劝,化解矛盾。这些都是做人情,他们说:“远亲不如近邻”“行得春风有夏雨”“端凳给人坐就是端凳给自己坐”。
  
 巷子里的时光总是走得很慢,像太阳下房子的影子,长了短了,短了长了。上班下班,下班上班。走过巷子,你会发现,昨天坐在门口的老婆婆还是坐在那里,门口狗的睡姿似乎也没有动。
  
 巷子里发生的故事很多,灭了又生,生了又灭,有的就像黄梅天长出的青苔,在石块上,砖瓦上留下印记,斑驳了巷子,留下了传说。
  
 伙巷,在城南,昔时为伙计、帮工、做苦力的贫困人们聚居之处,亦为货物集散搬运的场所,因“伙”与“货”字的音相近,故名“伙巷”。也有一说,是因为旧时守城营的伙房设在此巷内而名。
  
 茶局巷,因为“茶圣”陆羽把宜兴的茶叶荐为皇室“贡茶”,唐宋时在此巷内专设茶局而得名。
  
 东珠巷,相传是巷内曾经官为侍郎的路迈夫妇,为了帮助崇祯皇帝的三皇子定王逃跑,在巷子里一边跑一边撒珠宝,追兵见到珠宝只顾你抢我夺,王爷乘机逃走。
  
 大人巷,白果巷,沙帽巷,学前巷……
  
 现在大多数巷子已经湮没,有的名称还在,但已改了模样。过去的巷子成了路,老房子改造成商场,大厦,银行,大酒店,大商场,那些水井填平了,厕所拆掉了,浴室也变洗浴中心。
  
 城市里还保存着月城里,明清时期的破旧的房子,像打了布丁的旧衣服,风从门缝和窗户间隙钻进去,雨从破损的瓦片中滴下去,住在里面的人,看着到处漏水的房子,一边修漏一边埋怨:“这破房子真是住够了”。
  
 时光流逝,城市在发展,老的巷子一天天在消失,看着老照片,我们惆怅。但是保留的古城,古街,古巷,我们又会发现,失去了过去魂的巷子,就像失去了生命的骨架标本,充其量只是让人凭吊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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